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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iaocao

[玄幻小说] 鬼吹灯2 第二卷 南海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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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欺山莫欺水(下)

 胖子迫不及待地问道:“怎地?里面是田螺妖精还是人鱼?”明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虽是被雨浇得透了,但心火上升,竟是口干舌燥,他干咽了两口唾流才说出话来:“玉翅金鳞的美人鱼,不会错,看样子死在食人蚌中已有许多年头了,不是富贵不逼人,富贵一来如天崩,这下真是发达到家了,比同体积的钻石还要……还要值钱……”说到后来语音哽咽,激动得老泪横流:“渔主龙王天后娘娘开眼,让我雷显明能有今天,得了海中青头之祖,驮背人趴铁轨——这辈子值了,就算现在立刻死了也不枉了……”

  我赶紧按住明叔的嘴,别胡言乱语,什么叫死也值了?既然得了这海中异宝,现在要是死了那便是万万不值,明叔恍然大悟,连忙用力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不住祷告冥冥沧海,自己刚才说的都是放屁,一个也不能算数。

  我和胖子懒得去管情绪失控的明叔,都把脑袋钻进盖住大蚌的雨衣,想开开眼,好好瞧瞧什么是青头之祖。但这一看之下,除了吃惊之外,脑子里都没剩下别的念头了,我自认为在古墓中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可那些全部加起来、似乎也不及眼前蚌中之物。

  只见微微颤抖的蚌肉中有一尾孩童般大小的怪鱼,那鱼人首鳞身,其实说是“人首“只是酷似而已,还和真正的人有很大区别,有些象是个没长开的怪胎,人手般的两鳍和背脊青盈如玉,光润流彩,与全身灿若黄金的鱼鳞辉映生光,眩目离奇。我发现那鱼身已经质化多年了,之所以尚可发光,是因为那近似女子人头的鱼首口中向外张开,嘴里露出半颗颔着的明珠,珠气纵横,映得金鳞玉翅月华四溢,使人不可逼视。

  我看得眼睛发花,赶紧揉了揉眼,把那雨衣重新遮住,问明叔这人鱼地尸首怎么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想亲不出个所以然来,它究竟价值几何?

  明叔说这东西太珍贵了,端的是件海底天造奇珍,想那老蚌孕珠(蛋),盖无质而化为有质,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精,老蚌全仗千万年吸取月之精华,成就海底灵珠。如果天上没月光,海里蚌螺就不会颔珠,每当月满之际,老蚌玩珠,会引来无数水族,肯定在千百年前的某一夜满月,有一尾成形的人鱼在海底被食人蚌中的明珠所吸引,于是它悄然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游进“砗磲”敞开的壳中,一口吞了灵珠就想遁去。

  海底水族的这种行为在蛋民口中,历来唤做“夺丹”,这人鱼虽能踏波逐浪,可它在海底游得虽快,却没有食人蚌两壳闭合得快,被老蚌裹住丢了性命。人鱼的尸骸为何隔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化去,却质化如玉了?因为这稀有珍异的“南珠”,在自古以来,就被称为“驻颜珠”,死者舍之,尸身能够不朽不化,日久郁为枯腊,古时富贵之人死后下葬,尸体在棺中都有口含,舍凉圣为中品,“压口钱”次之,压口钱就是在死人嘴里含枚钥钱,口中含“驻颜珠”,始为最上之选,是古墓中诸般“明器”之首。

  人鱼夺丹吞了灵珠,却葬身蚌中,形骸千年难化,而“砗磲”老蚌又舍不得那枚灵珠,结果就形成了这种“蚌颔鱼、鱼衔珠”的局面,此事想当然也,并不难揣测,这金鳞玉翅的南海人鱼只有海眼里才有,现在估计造就绝迹数百年了,这尾鱼保存完好,何况它又口含驻颜珠,这一来,它的价钱能翻着跟头翻到天上去。

  我和胖子大喜,这回十艘游艇也该有了,赶紧用水毯把食人蚌中的人鱼尸体细细裹了,抬入底舱妥善收好。回来的时候阮黑等人也从海底浮上,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第二轮收获也自不小,明叔则想把食人蚌宰了刮去蚌肉,留下这“砗磲”的外壳带回去。

  我知道Shirley杨不想让众人轻易宰掉这千年生灵,便拦住明叔,把Shirley杨叫到船后,告诉众人说,这老蚌活了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海中的天翻地覆的巨变,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劝众人把这千年老蚌放生,抛回大海,咱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它既已经交出了壳中珍宝,还是对它网开一面为好。而且这次捞上来的青头极多,也不单缺它这身白甲,休要坏了它的性命,咱们这次出海取了不少南海秘宝,说不定损了天地造化的灵气,所以得手底下得留点余地,别把事做绝了,免得回去时出什么意外。

  Shirley杨非常赞同,只有胖子和明叔不太情愿,拜过渔主了,这东西岂有再送回去之理?胖子想了一个损招,抄起明叔的龙弧刃,在蚌壳上刻了几行字,注明了所有权,刻道:“摸金校尉兼蛋民王凯旋带众手下到此一游,我们站得高看得远,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如今要赶时间奔赴美利坚扎款,故暂时留下食人蚌在此,等待世界革命成功之后再来捞回去换钱,谁要是敢不经我们允许就擅自捕捞此蚌,必定天打雷辟,在海上死无葬身之地,以下年、月、日。”这才把早已奄奄一息的大蚌吊起来投入水中,任它自去寻找生路。食人蚌失了灵珠,如同掉光了毛的凤凰,在剐蚌刀底捡了条性命,灰溜溜地遁水而去。

  然后众人打点采蛋的收获,共在海底采得月光明珠三十有二,并一具人鱼颔珠的玉体,一口石镜古棺,在底舱里稍作展示,便映得满堂生辉,精光灿烂,使人宛如至身水晶龙宫。但大伙不敢仔细赏玩,赶紧都藏纳起来,一是怕离开海底环境使这些珍宝失了精气,二是舱内宝气冲天,无一不是海之精魄,我们担心会惹得海底鲸鲵鱼龙舍命来夺,欺山莫欺水,海里的东西尽量别去抬惹。

  此时天尽黄昏,明叔去驾驶舱监控海面动静,其余的人在舱内吃饭,船老大阮黑和他的两个徒弟都累得脱了力,但阮黑表示他们职业蛋民身子骨都是属鱼性的,在水下久了也能吃得住,歇得一歇等吃过晚饭,趁着浪涌不大,还可以再下去采蛋。这两趟只不过拔尽了最大铁树周围的大螺,海底森林里象这种老树尚有许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这世上的南珠资源早在清代便已尽枯竭,这最后地海底宝藏既然让咱们赶上了,就不能不捞个痛快。

  我听得暗暗心惊,以前认为同样是凭手艺赌上性命吃饭的蛋民,和摸金校尉差不多,现在我总算知道了,看阮黑的意思不采尽了南珠誓不罢休,把命丢了也不在乎,原来蛋人和摸金校尉地区别就在于一个“贪”字。

  摸金校尉求财取利虽是铤而走险,可也有鸡鸣灯灭不摸金,以及三取三不取的铁则,实际上那不是因为什么尊重墓主亡灵,而是尽力不让自己变得太贪婪。古今盗墓掘家败事者极多,有多少盗墓贼就为了这个“贪”字而送了性命?非是智不足,亦非技不能胜,唯“利”昏其心,贪婪之心,是天下祸机之所伏,乃事败命丧之根由,摸金摸到适可而止,给自己留下余地和清醒地头脑,有命才有财,无命都是空。

  可蛋民大多是海上蛮民,在历史上所遭盘剥又最是苛酷,以前在官府的监视下采蛋,为了防止蛋民在水底把南珠吞入腹中藏匿瞒报,监采的官兵会将从水下活着出来的蛋民开膛破肚,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的蛋民,无一不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以他们的觉悟,当然比不得精通易理懂得“生生不息”之道的摸金高手,所以蛋民的规矩,从来都是为了采蛋而不在乎身家性命。看到蛋民阮黑那热切而又疲惫的眼神,他似乎根本就不把水下的危险当一回事,就算患上潜水病死了也在所不惜,人命虽关天,可采蛋之事比天大,而且他根本不清楚以我们现在船中的青头回去可以分得他多少利润,可以说阮黑这个人没见过什么钱,对钱的数目缺少概念,也不象明叔那样了解行市,知道什么东西有什么价值,阮黑只是认定采蛋采得越多钱就越多。

  我实不知应该怎么对船老大阮黑讲明不能过贪的道理,只好对他们师徒三人来硬的,告诉他们海沟里有鱼龙出没,此时天降骤雨,到得晚间潮水大涨,海底藏匿的大海蛇必会借着阴月暗浮至海面,晚上想去采蛋是找死,谁要是敢私自下水,别他妈怪我姓胡的翻脸不认人,出海的资金都是我提供的,进珊瑚螺旋的办法也是我想出来的,说白了这船上摸金校尉才是老板,蛋民都是伙计,从现在开始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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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没有出口的海(上)

不过一想到买船的钱都是Shirley杨出的,进珊瑚螺旋海域的司天鱼、魁星盘,以及漂瓜取鱼之术,也都是她祖上搬山道人传下来的,我说起这番话未免有些底气不足,偷偷瞥了Shirley杨一眼,见她正对我微微点头,我当即又觉得底气十足了,把阮黑等人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听我吩咐,绝了夜间采蛋的念头。

  海上风浪无情,我准备见好就收,但尚未找到玛丽仙奴号沉船,却是大事难了,如果晚上海象允许,拟定再利用潜水钟侦察其余几处海沟,我和众人商议此事,哪怕是只拍到一张照片都能交差了,这时驾驶舱里的明叔突然用千里传音筒发出讯息:“你们快上来,大事不好,阴火烧海来啦!”

  阴火终于出现了,在“传音筒”里听到明叔的声音后,我三两步蹿上船头,只见海上阴云遮天,大雨落得正紧,不远处,晦暗的海水突然沸腾翻涌,海底一片明亮,白光刺眼,穹幕形的火光在海底分为数道,自下而上有一股股恐怖的黑烟冲上天际,阴火潜烧之处的海水都被烧得滚沸,无数被阴火烧毙的水族残骸浮尸于海上。

  海底龙火的黑烟冲得本就阴霾的天空更加昏暗,海面下则是火光浮动,一大团一大团烧灼着的阴火,犹如在海底同时升起数轮明月,将大海照得一片阴森通彻。众人在船上见了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个个都感到毛发森然竖起,心头冒出阵阵寒意。

  由于要借助月光潮汐涨水之无际进入“珊瑚螺旋”,所以我们选择的时间大约在阴历十五前后,正是明月将满的日期,想不到时机凑巧,却在海上亲眼目睹了这炼狱般的龙火。海底涌出的火球吞噬了周围一切的鱼群,那些离阴火距离略近,侥幸未死的,也都多半被烫得焦头烂额,挣扎翻滚着在海中跃出,整个海面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龙火只在海水中才能燃烧,离水既会熄灭,而且这在青乌风水中称为“龙灯”的海底阴火,虽然势大惊人,但往往只是忽来忽去,瞬间即逝。我心知这种异象仅在“南龙”余脉处才有,是行踪飘忽的南龙海气凝结而成,非是海底火山和油气喷涌可比。单看这海底火势潜行,便知道“玛丽仙奴”号上幸存的船员所言不虚,那艘载有“秦王照骨镜”的沉船肯定就在附近。

  我们对阴火龙灯的认知程度仅限皮毛,甚至就连看也是第一次看到,根本不知它的厉害。不过此刻的海面上虽然惊险万状,却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赶紧取出司天魁星盘,记录下几处阴火浮动地位置,那边明叔也正拼着老命,把船尽量驶得远离火海。

  “珊瑚螺旋”海域里的阴火,大多集中在“幽灵岛”的东侧,我们座船所处的西侧相对安全,南珠生长的珊瑚森林都集中在西面,经过初步探测,东面海底情况更为复杂,水深至少是海底森林的一倍以上,存在多个海洞海沟,尚未来得及使用“潜水钟”对那里进行详细的水下侦搜,看来“玛丽仙奴”号沉船十有八九是陷在幽灵岛东面的海底。

  潜燃的火光果然是昙花一现,片刻间转为暗淡,归于一片虚无之中,海天之间失去了阴森地亮光,顿时变得漆黑一团,只有大雨依旧哗哗下个不断。我问明叔和阮黑,以他们的航海经验来判断,今夜的海象会是如何?

  那二人都是经验老道的水手,他们一口咬定,别看“阴火烧海”,但不得风信,近两天内绝不会有风高浪急的海象,座船留在这片海域还是比较安全的。 Shirley杨也认为当靠海上的天气不会起大风,无风便无大浪,能把船体击碎的巨浪虽是航海煞星,但也要提防海涌、海滋之类的特殊海象。

  我同众人合计了一下,都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最后决定把船绕过“幽灵岛”,到“珊瑚螺旋”东面寻找沉船的踪迹。于是“三叉戟号”探照灯全开,座船在一片漆黑地海上行驶,缓缓从黑色的礁石岛屿侧面绕过。这岛如同倒扣地大钵,钝锥形的黑岩山体露出海面的高度不到十米,但坡缓极宽犹如黑色巨鲸的脊背出水,座船接近后,利用强光光束照在上面,看来更增威势,一种黑暗压抑的感觉笼罩人心。

  我正要带古猜等人到船后准备“潜水钟”,忽地里船身左右一阵摇晃,这时海上无风,水不扬波,突然出现剧烈的晃动很不寻常。明叔等人也揭掉雨披的帽子,在船弦上探出身子,提着手电筒查看海面状况,最担心就是潮位太低,触到了海底凸起的暗礁。

  没等大伙查看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眼前忽地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天上骤雨忽止,原来是积雨云被刚刚龙火烧灼后升腾的海气一冲,竟然云开月霁,一轮明月从云中现出,悬在头顶,明月似昼,又圆又亮,照得海面之上一片通明,船后那片水域下的海底森林中,无数螺蚌打开蚌壳吞吐明珠,弄月吸珠,借以取得月光的阴精之气。

  天上水下珠月相辉,渗人的亮光中,海上还浮着不少刚刚被龙火烧死的海鱼海兽,明亮如昼的海面一时之间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我们的座船船身依旧东摇西晃,起伏不稳,众人不免更加紧张,一种可能要有灾难发生的预感从心里升了起来,这时Shirley杨最先发现了情况:“快退!这片海面洋流异常!”

  Shirley杨话音刚落,我和其余的人也都看到了一幕可怕的情形,只见“珊瑚螺旋”东边的海面上产生了大大小小无数个海洞,圆月虽明,却照不亮这一个个漆黑的水旋,“三叉戟”正行驶在两个海洞的之间,船体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潜流带得来回晃动。

  “海洞”在渔民蛋民口中,又称为“海漏”,就象海底突然产生了几个大洞,海水形成旋涡一般倒灌下去,无意中卷入附近的舟船往往会横遭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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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没有出口的海(下)

 海洞与南龙中的海眼也不尽相同,传说被称为“归墟”的海眼,是天地间的一个大窟窿,天下之水最后都会流入“归墟”深处,它是一个永恒固定的存在,但谁也说不清它是真是假,而“海洞”则是可大可小,时有时无,是升腾凝聚的海气消失后,海水填补其中真空而形成的,也有些是因为海底地震、开裂、蹋陷而产生的,是一种海面上产生巨大水流旋涡的自然现象。

  众人见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涡旋,一时看得眼前发晕,哪里还敢去细数海上究竟产生了几十几百处海洞,此刻全身如被雪水所淋,先自打了个寒颤,随即醒过味来,趁着海洞只是刚刚产生雏形,海水尚未大漏,赶紧掉转船头向后撤离,若晚上半步,一旦被海水卷进海洞之中,别说是海柳三叉戟号,即便是驾着一艘航空母舰,也会被无情的海洞吸卷进海底深渊,扯为无数碎片。

  海洞深处洪波之声如同巨钟一波接一波的传出,海水鼓荡嗡嗡作响,单凭人工制造的航海工具,在毁天灭地的自然之力面前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我们知道不能以卵击石,哪还顾得上找什么秦王照骨镜,在明亮的满月下把船只动力开到极限,没命地掉头往西撤离,只盼离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海洞越远越好,能够远得一米,便多了一分逃脱大海吞噬的生机。

  明月之下看得好生真切,只见海面洋流打着转,,一圈圈的正在产生旋涡,海底怒鸣震耳欲聋,“海洞”与“上水龙”是海水一起一落的两大灾难,这时虽未成形,但看这“海陷”前的先兆,远远超出了那“龙上水”的海涌之威,万幸我们发现及时,“海漏”尚未真正出现,海柳船跡無深雲虽被水流带动,却仍能掌控航向,在这紧要关头,立刻辟波斩浪,急趋退避。

  我们不知海陷的规模会有多大,为了安全起见,此时只能先撤离“珊瑚螺旋”海域,等待时机再回来寻找沉船。海平线上那一道道在白天隐约可见的黑线都被海水淹没,黑色的“幽灵岛”也在逐渐消失,海水暴涨,正好可以借着水位的增高逃出“珊瑚螺旋”。

  明叔在驾驶舱掌着舵,座船如同离弦的快箭,在海面上向东疾驶。

  阮黑带着他的两个蛋民徒弟,在船头挥动着手臂张口大叫,但声音都被诲水陷落之声吞没了。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还以为他们都被刚才出现的“海洞”惊呆了,但随即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们好像在拼命告诉我们,船头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极可怕的东西。

  我借着月色往东一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水中有个白蒙蒙的巨大的物体,不等我们作出反应,水花翻滚,已到近前,正在全速前进的座船,便如同迎头撞上了一堵铁壁。

  船头险些被撞得粉碎,在前甲板的多玲想抓住揽绳固定身体,可身体失去平衡,一把抓了个空,立刻被猛烈震颤的船身抛向高空。

  眼看她就要落入汪洋大海,阮黑奋不顾身地拽着一根缆绳跳下船去,由于多玲是先被甩向半空随后落下,所以阮黑同她有个高低落差,跃出船身就将她接个正着、被多玲下坠的力道所冲,两人并做一团摔向海里。

  船老大阮黑从越南逃离之前、便已收留了多玲为徒,多年来出海捕鱼采蛋,情同亲生父女,此刻见多玲要遭坠海之厄,想也不想就舍命相救。但他从船上跳下之际,虽是捉了条缆绳在手,可那条缆绳并未固定在甲板上,被他师徒二人一扯,那盘绕着的缆绳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活蛇,嗖嗖嗖地被从船上抽去。

  这时离那团缆绳最近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心中除了“救人要紧”这一个念头,更来不及再做它想,在颠簸中抢上一步,将那只剩一小截白揽绳绳尾揪住、匆忙中找不到可以栓绕地位置,只好身体一转,将粗如儿臂的绳索缠到腰间围了两圈。

  暮地里一股巨力猛地传来,勒得我一阵窒息,胸腹间气血翻滚,脚下无根,眼前发黑,被阮黑和多玲坠船之力也扯得要翻身落船。这时胖子从我背后冲上两步,拽住缆绳用脚蹬着船主,他蛮牛般一身筋力在这关键时刻凸显出来,才堪堪将那险些落下海的二人挂住。

  我如获大赦,急忙就地一滚,从被勒出血印的腰上把缆绳卸去攥在掌中,抽眼向海中一望。原来三叉戟号刚刚撞上的正是我们在海沟中遭遇的那条大海蛇,白龙般的“海蛇”生性惧光,常在百米以下的深海出没,只有云阴月暗的夜晚深才会浮上海面。按说这明月高悬不应是它活动的时辰,不过刚刚水下阴火鼓荡,又有海底老蚌戏珠,海底的月光比天上还亮,搅得它不得安宁,被逼浮上海面,暴怒如雷,想要倾覆舟船泄愤。

  海柳船三叉戟号若非有铜板护甲,被它一撞早就漏了,不过这一击刚过,海中白练翻滚,紧接着又掉头摆尾横扫船身,海柳船虽是海上最坚固的船只,但大海蛇的龙尾,与海底那株质如玳瑁的老树也差不多粗细,不是猛龙不过江,它从海中扫来的力量足可以将船身击成碎片。

  这时船身起伏甚剧,我和胖子揪着缆绳不敢撒手,阮黑则抱着多玲,两人被绳索悬在半空,随着船身样动,一条缆绳悠来荡去地好不危险,Shirley杨和古猜都赶来在我身后将我抱住,从般内到船下,六个人在有如一片风中飘叶般地船中连成了一串,只要有一个人咬不住牙,便会立刻有人落进海里。

  船迟偏遭打头风,就在我们进退两难勉励支撑的同时,海中白浪涌起,大海蛇的尾巴从半空向着船身横扫过来,我正扯着缆绳咬牙运力,半分也不敢松懈,眼睁睁看着巨缸般粗细的蛇尾卷至,也没有回天之力可以施展。

  恰恰在这个时候,海蛇卷起的海水起伏诵动,三叉戟号也被抛上抛下,随着海涌下落之势,船身忽地被抛落谷底,一股急劲的腥风扑面,我只觉胸前被猛撞,就见那海蛇从船身上方卷了一空,座船间不容发地避过了致命打击。

  海蛇的蛇身卷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海水,蛇身在水幕中潜了下去,我们知道它被这圆月所惊,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然不消片刻,船后的海水又翻滚起来,白色的巨大海兽再次浮水现形,顾不上喘息和庆幸船体没有大破,急忙两臂叫力拽动缆绳,把阮黑师徒救回船上,阮黑和多玲全身湿透,过度受惊,使他们脸上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我们连推带搬,将这两个大难不死的蛋民移进船中。

  明叔为了将珠宝人鱼带出大海,竟是出人意料地仍在坚守岗位,咬紧牙关战天斗海、脸上表情咬牙切齿,格外地悍然坚决,颇有一副海上苍狼的风范气概,我暗骂一声这港农老贼真是见钱眼开,为了发财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倒也难能可贵,于是立刻用手比划着,告诉明叔那海蛇又浮上来了,赶紧回避,尽量闪出炮击角度,眼下只能依靠“震海炮“将它轰回深海。

  刚刚一翻冲撞,使性能卓绝的三叉戟号也受创不轻,虽未大破、但最要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轮舵失灵,只能朝着深无一个方向不停地前进,海蛇卷动水势紧追不舍,明月照耀的海面上,海兽海船展开了舍生忘死般地追逐。

  我正忙着帮明叔跟那舵盘较劲,却发现正在大骂舵盘不停使唤的明叔忽然住口,脸上神色竟是呆若木鸡,便也抬起头来,顺着他大目光向前一望,顿时感到心胆皆寒,刚刚的一片混乱中,三叉戟号便象鬼使神差一般,又转回到了“珊瑚螺旋”东侧的海面,只见无数的海漏正在逐渐合拢,聚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海洞,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南海海眼—归墟。

  大海终于露出了它那疯枉的獠牙,无穷无尽地海水旋涌着陷进“归墟”深处,海蛇和我们的座船都已被乱流卷入其中,海洞中的水势森森壁立,吸卷吞噬着天地,此时纵然插上翅膀,也是万难逃脱。

  海柳船“三叉戟号”被陷落的海洞涡流吸住,海上的巨大旋涡越到中心吸力越强,翻涌的海水转着圈被抽进漆黑的深渊,众人见舵盘失灵,座船直直地冲那海洞撞去,心下都谅了一多半,知道几分钟之内便会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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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乾坤一跳(上)

此时就算立刻弃船逃生,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旦放下橡皮救生艇,皮艇自重太轻,立刻会被周围海水轻易卷走,在海底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海柳船转眼间就驶进了旋涡边缘,被激流一带,船头打斜,随着海洞周围的旋涌歪歪斜斜地晃动着。

  在Shirley杨和明叔竭尽全力握住失控的三叉戟号,果断地抛去一部分压舱物,让船体减低航速避免过快冲进海洞,趁着海波起伏把船身带得侧移,便立即开足马力,一停一冲之的作用下,终于使刚才失控的轮舵稍稍稳定,在最后的时刻恢复了对船体的控制。

  但三叉戟号在海洞毁天灭地的庞大威力中,如同一片被狂风卷集的败叶,一旦被旋涡状的海水吸住,哪里还能驶得出去,明叔见大势已去,抱着舵盘瘫在地上,Shirley杨让我将明叔拖开,她接过舵盘,驾着海柳船冲波破浪,几番起落,竟渐渐离那海洞中心越来越远了。

  我和胖子等人见“三叉戟号”似是能有脱险的迹象,精神为之一振,可是我随即在颠簸摇摆的船上,发现海洞周围的海水漆黑无比,黑色的大水中一匹白练逐浪隐现,那大海蛇仗着在水中怪力无边,它定是将海柳船当做鲸鳌一类可以捕食的海兽了,一味地穷追不舍。

  我暗自叫苦,看来这南海海底中的秘宝,果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采去的,诚然应了“欺山莫欺水”这句话,山与水一静一动。青乌风水一道中惯常之理便是“天地有真性情,宇宙有大关合”,山川大地都与人一样,是有生命有灵气的,就连静止凝固的山体都有生命,何况这汹涌澎湃地汪洋大海?珊瑚螺旋里地明珠是南龙精气所钟的天造灵物,如今被我们这伙捞青头的蛋民采了去,造成海气失衡,这才引得阴火烧海,看来那狰狞的海兽被阴火所惊,从深海浮上海不顾一切地面追逐采珠船,这祸头追根溯源恐怕还是采蛋引起的。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现在不是考虑海象异常起因的时候,而且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到了我老胡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再扔回去的道理,现下若想脱困,就必须确保Shirley杨能把船安全地驶离海洞吸的范围,这正是生死较量的紧要关头。三叉戟号被吸在海洞边缘

  苦苦挣扎不脱,想要离开这片海面谈何容易。海流卷动之势有如万马奔腾,船身正处于海水卷在海洞外围的旋涡里打转。虽然急切之间难以抽身逃出,但只要维持住现状,不让船身再接近海洞中心,尽量拖延时间,支撑得久一些,等海洞平复消失归于平静,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了。

  不过若想在海洞边缘拖延时间,便不能让那条大海蛇接近我们的船只,否则被它碰撞,即便船身承受得住,可一旦失去重心和平衡,必定会立刻落进海洞里的深渊,我急忙对胖子打个手势,让他下舱准备金毗卢水神炮,利用装填钵罗藻的子母弹将大海蛇炸回海底,或是干脆用钢芯弹丸把它射杀。胖子见到手的南珠有可能带不会去,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脸上肌肉抽触跳动,连眼珠子都红了,他见要用震海炮,就拉着明叔去帮手,不过明叔三魂早己没了两魄,胖子连抽了他几个耳光也没半点反应。此时蛋民阮黑和他的女徒弟多玲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知是否受了伤,金鱼眼古猜正在船中照料他们,没有多余的人力作为炮手,他只好下般去找古猜帮忙搬运炮弹。

  中夜时分地诲面上,明月当头,一轮满月将银光撒遍海面,我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当时都产生了一种恍然的错觉,不免惊疑是“海洞”中无穷地吸力,竟将天上的月光都抽了下来,海象确如明叔先并所言,没有一丝的海风,可海洞四周海诵大作,声势惊人,就在这诡异到难以形容的海面上,我们一面拼命驾驶三叉戟号摆脱着海洞产生的巨大旋涡,一面还要连连发炮,轰射追逐船只的大海蛇。

  以漆黑轰鸣的海洞为中心,海面上的海水旋转翻滚,海柳船与狰狞的海兽如同在圆盘上兜圈,船身上下起伏,颠煎晃动得桩为剧烈,在舱中想站稳脚根都很困难,眼看海蛇破浪而来,离船越来越近,震海炮却无法击中迹目标,脱膛的炮弹带着一串火星,空自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落入海中。

  随这一阵黑浪冲起,在滚动汹涌地旋涡中,海蛇终于赶上了我们的三叉戟号,在船身左舷露出形如牛首地蛇头,裹携着冰冷的海水从半空中压向船身。我看得真切,情知不妙,对着船内的传音筒声嘶力竭地大叫,通知胖子和古猜赶紧开炮,但海涌波涛的巨响中,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象张了半天嘴嗓子都喊破了、喉咙中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暮地里一股硝烟从船侧喷出,穿甲弹象个火球般射向大海蛇从海波中探出的身躯、这一炮距离很近,我和Shirley杨在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盼一发命中,可炮弹恰似流星赶月,从海蛇身躯的空隙间射破水幕,差了一两米的距离,偏离了目标。

  我见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一炮落空,急得连连跺脚,可震海炮的炮弹虽未命中,那条大海蛇仍被刚刚擦身而过的炮弹惊得转身没入海中,只见海波中白影闪动,瞬间绕至船头,进入了炮火的死角。

  我心想这回可要玩完了,没被海洞吸进去卷碎,最后却是被海兽撞碎船身落水而亡,看来隔行如隔山,硬要让摸金校尉来学这蛋民采蛋捞青头的勾当,确是赶鸭子上架,这回要是妈祖保佑还能让我等脱身,将来再不可做这无照经营的买卖了,由于船身不停地随着海洞無周围的旋涌跡在海面转圈,人人都觉得头晕眼花,胸中烦厌欲呕,生死关头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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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乾坤一跳(下)

 海面上海涌扬波,海蛇弓起怪躯拦在船头,我们正没理会间,却见它突然掉头猛蹿,看那架式竟似要争分夺秒地遁入海中逃命。我心中一动,便知大事不好,原来海洞已经彻底形成,在不知不觉间,三叉戟号与那条大海蛇都被吸了进去。大海蛇似乎明白那海洞中心的厉害,一旦被卷进去,即便是钢筋铁骨也会被旋涡里的离心力撕成碎片,顾不上再追逐舟船,立即就要夺路逃生。

  我耳中全是耳鸣般的回响,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毕竟眼睛还能使用,一见到海蛇行动有异,便紧接着发现船体忽然不再随着旋涡转动,海洞中的海水似乎没有任何浮了,虽然水流旋动翻卷,但船体则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开始逐渐下沉,船后的螺旋桨打着空转,四周所见全是墨黑的海水,眼看大祸迫在眉睫,就连Shirley杨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但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久历艰险,都知道如果真有一线生机,往往都会出现在最危险的最后关头,事到临头绝对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只有镇定下来,才能寻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Shirley杨大概知道舵盘已经没有用了,放手冲出驾驶舱,对我打了个一同出去的手势,就抢先直奔船头。

  我见船身在悬壁而起的水幕中被慢吞吞的吸进海洞,舱外尽是阴风黑水,如临万丈深渊,实不知她冒死,跑向船头想做什么、但我也知道她绝不是吓昏了头想要投海自杀,甲板上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只好跟她同去。一出船舱便觉空气海水中有股无形的力场,压得人喘息不得。船并非是停住不动,而是被那股在逐渐失去浮力的黑色海涌带得缓缓旋转。在神秘的力场作用下,这一刻仿佛就连海水都已经凝固在了虚无地黑暗之中。

  我秉住一口气,抓牢缆绳跟在Shirley杨身后。船头处白影朦胧,那大海蛇也正在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海洞中游出去,原来Shirley杨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船体已经失去了一切动力,这艘三叉乾号船头有捕鲸的渔跑飞叉,虽然这船并不能捕鲸,但英园人在船头设置这种利器也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Shirley杨把带有倒勾的捕鲸标枪填入渔炮里,射到海蛇身上,倒勾后边有极粗的鱼索相连,连鲸鱼都可贯入,只要勾住海蛇,便能借着它的怪力把海柳船拖出海洞。

  船体下沉的速度正在加快,身处海洞的力场当中,谁也无法张口说话,Shirley杨对我指了指前边不远处的海蛇,孤注一掷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我更不迟疑,射出了船头的捕鲸枪,枪头带着粗索猛地插进海蛇的脊背,白鳞密布地蛇身飞起一片鲜血,捕鲸枪后连接的粗索立即绷得笔直。

  海蛇毕竟不象船体只能依靠螺旋桨的推动,它全身都是海洋巨兽的怪力,背脊中枪吃疼,猛地里朝前一蹿,硬是把被海洞牢牢吸住的三叉戟号从黑色海水中拽出一截,船头绳索中的每一根纤维都被巨力拉扯到到了极限。虽然里面混合了胶麻与人发,是最坚固耐磨的捕鲸索,可在海洞深渊与海底巨兽的拉扯下仍显薄弱,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海蛇自身也被海洞吸住,全凭精熟水性,又兼有一身怪力,才勉强挣扎着没被立即吞没,但它庞然大物,终究是血肉之躯,劲力再强也有其极限,拖着海柳船在涡旋中几圈游下来,已尽虚脱。但被归墟卷入海底必定有死无生,在一股强烈求生欲望的支配下,它奋起躯壳内最后残留的全部力量,巨龙抖甲般地将身躯狂扭,弓身射月,海蛇破浪猛蹿之势,直如乾坤一跃,竟然挣脱了海眼的吸噬之力,在一瞬间超出了生存与毁灭纠缠不下的界限,从海面上穿破层层水幕乱流凭空跃起,拖拽着三叉戟号跃离海面十余米,飞腾上了半空。

  圆月辉映之下,数十米长的大海蛇犹如御空行龙,我和Shirley杨在船头抱住船主上最粗的缆绳,根本不敢稍动,猛然间觉得脸侧呼呼生风,眼前忽明忽暗,似乎是乘着一艘飞艇奔向了天际的广寒月宫,恍惚中只见头顶上明月当空,蟾宫玉兔仿佛已经触手可及,还以为这是在临死前的幻境当中,忽地一下天旋地转,怎么突然就上青天了?一时不知身心飘到了何处。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海蛇挣脱乾坤的一腾之势已尽,自半空里重重落下,同三叉戟号一并坠入海洞下虚无的深渊。

  海洞中漆黑的乱流,正自慢慢消失,也许在支撑半分钟,三叉戟号就能脱离魔海的吞噬,这时拖着船身的海蛇,腾身跃上海面,可它终究是血肉之躯,在如此巨力之下,不免全身筋骨寸寸折断,如同一匹风暴中的白练,从半空坠了下来。

  海柳船三叉戟号与海蛇脊背连接的捕鲸索虽是结实,这会儿也到了极限,从中崩断开来,我和Shirley杨抱着船主上绑缚的缆绳,刚刚还恍惚看见明月清辉闪动,身体直如腾云驾雾,可猛然间船身急速坠下,船体几乎整个竖了起来,我们登时被甩出船外,眼靠一黑掉进了无底深渊。

  海洞中产生的乱流虽是已尽尾声,余势仍然惊人,感觉身体好象掉进了水龙卷的暴风眼中,水流带动的风压都快把身体扯成了碎片。好在慌乱中我还和Shirley杨互相拉扯着,两人的体重相加,还不至于在海洞中被旋涡卷飞。这时脑子已经彻底懵了,耳中尽是恶风盈鼓之声,五脏六府似乎也跟着翻翻滚滚,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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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归墟

下落的身体,猛然间撞上一股非常灼热的气流,坠落之势顿减,但这阵热风温度极高,一瞬间令人窒息欲死,只消再过得片刻,人体中的水份就会被这热风淘尽,烘为干尸,可忽地里身上又是一凉,身体却已落入水中,我连灌了几口海水,在水下寻到Shirley杨的身影,她熟悉水性,坠入水中也未失去神智,我们都呛到了水,也无暇细想为什么落进这里,急忙分水浮上。

  头部一出水,就立即连咳几声,张大了口贪婪地呼吸着水面的空气,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看,放眼所见,全是清冷皎洁的光芒,但却并非是天上的月光,我们大概是被吸入了海眼,而这海眼正是海底山脉中的一个无底洞,令人惊奇的是,周围全是无边无跡的海水,仿佛置身于一片地底的海洋,头顶穹隆,嵯峨倒悬,万象罗目,直径数里的海眼

  在上方十几米处,有一股混沌般的热风上生凝聚,已经将珊瑚螺旋的海水堵塞,大海似乎在一种神秘的力量下保守着它的秘密,在将船只吸入海洞之后,又立刻抹去了海漏陷蚀的痕迹,如果不是落进里面,很难发现这双层之海的秘境。

  我双脚踩水,好半天也难以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到三叉戟号也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船身破了几个大窟窿,正在慢慢下沉,海柳船本身有十六个小型隔水舱,一处船体漏水根本不会影响航行,可见现在船体已经大破,不得不选择弃船了,船上的人也都摔得不轻,胖子正指样古猜把伤者从漏水的船舱拖上甲板。

  胖子见到我和Shirley杨游出水面,先自松了口气,对我们连连招手,可能是让我们游回船上,帮忙搬东西放救生艇,我见状就要过去,Shirley杨忽然在水中拉住我,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已筋断身死的大海蛇尸体盘伏在侧,尸身旁平静的水面上露出几道鲨翅,就象贴近水面发射地渔雷,穿开水波,正悄然迅速地朝我们逼近。

  我和Shirley杨都未曾携带驱鳖剂,在水中遇鲨非同小可,这片地下的大海中,海面露出许多突起林立的砖柱铜人,大概都是海底残存的古时遗迹,被海眼吸入此地,有些部分露出水面,水下更是层层叠叠如同废墟。这些巨大粗硒的石柱石人,常年遭到落下海水的冲刷,大多都环绕在海眼正下方的周围,幸亏刚才我们落水的时候、没有一头撞上,否则早就头破血流脑浆崩裂死在水里了。

  见水中鲨鱼接近,Shirley杨在水中对我指了指前方,那里有根青石巨柱,斜没在水下,只露出两米多高的一个斜角,正可暂时栖身。形势紧急,又怎容多做考虑。我立即同她游过去先后攀上石柱,我们在倾斜的石柱顶端抽出随身的潜水刀。以防鲨鱼突然跃出水面伤人,并且大声呼喊着,让船上的胖子等人注意水面动静。

  Shirley杨见鲨鱼就围着石柱在脚下徘徊,那边的三叉戟号也彻底完了,被卷入海洞下的深渊虽得不死、但座船沉没,只凭两艘橡皮救生艇在茫茫大海上求生,却又谈何容易,况且能不能回到真正的海面都不好说,不禁轻叹了一声:“老胡,我看这回……咱们算是出局了……”

  我见眼下的状况真可谓是坐困愁城,有这么多鲨鱼,就甭想从水中游过去与船上众人汇合,也只能等胖子等人划着救生小艇来接应我们,远远的望见船上那五个人都在行动,看来便是受了些损伤也并不严重,此时听得Shirley杨为大伙目前的处境忧心仲仲,便劝她说:“从一开始出海我就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太容易使人产生麻痹心理,都快被胜利冲昏头脑了,现在这样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咱们摸金校尉习惯应付地局面,你看这地方究竟会是哪里?”

  Shirley杨举目向远处看了看,这片汪洋之水,其宽广纵深皆未可知,也不知是湖是海,但这里的水应该都是海水,刚才被海眼吸进来的时候,若不是被一阵热流挡得一挡,把从百米高空落下的力量消去,否则直接落到这地下的海面上,即使没一头撞上废墟的石块,也跟直接撞上水泥墙的力量差不多,海眼似乎是一种有时间规律的自然现象,月满有阴火出现的时候,海洞就会漏下,但时间不久又会被地下升腾的热流重新闭合,若是晚上片刻落下,那逐渐增强的灼热气流也回将人和船都烧为灰烬,但早得片刻,又不免被海洞中地乱流卷成碎片,掉下来的时间之巧竟然能得不死,也算是奇无迹了。

  我心想陷入归墟不死,可不是什么奇迹,要是采了蛋不落进海眼,而是平安回去,那才是奇迹,掉进来了不死又出不去,实属倒霉,不过我并没有对Shirley杨这么说,我只是跟她讲,这归墟中没有天空,但星月清光与外界无异,我看这些都是南龙形势使然,龙脉中海气凝结产生地阴火附在岩层中,才会产生这种月色如水的异象,海气散发地阴光犹如月光,特殊的光源照得归墟之水一片墨绿,但用手掬起海水,水色仍呈透明,可见是海水太深,辉映成暗绿之色。

  Shirley杨听了我说的理由,却摇头道:“海眼所通之水,必定是归墟无疑,相传归墟在古时有数座城池,其中的居民们掌握着龙火的秘密,青铜文明非常发达,但留存于后世的文物和遗迹太少,至个没有太多的学者愿意承认海外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善于治炼青铜的“迷踪之国”,我看所谓南龙余脉中的龙火,实际上应该是海下的一座巨大矿山,咱们现在看到的清光如月,还有封住海眼的热流,都是矿层效应所至,这归墟恐怕就是一个矿洞。

  我奇道:“果然还是工人阶级有力量,不对……那时候好像还没产业工人,大概都是奴隶之类的,他们竟然挖得开这么大的矿山?”不过随即一想,也觉得Shirley杨说得极有道理,在那个生产力相对原始的时期,青铜乃是国之重器,是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中的核心物质,为了追求炼铜的高温,当时砍伐了大量的原始森林,比如近代所发现的一件国宝级文物“司母戊鼎”,要造那样一口铜鼎,所需要烧掉的木材,至少是能覆盖北京颐和圆那么大区域的一片万年原始森林,也许所谓的“龙火”,正是一种蕴藏在海底岩层中,并可以在水里燃烧的特殊矿石。

  我对Shirley杨说:“珊瑚螺旋海域中诸岛蹋陷,可能就是和在海底大规模的采矿行为有关,咱们既然走背字陷进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之中,在这干呆着怨天尤人也是于事无补,想发财想活命还得靠自己,我看先把人员装备收拢清点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摸清归虚里的地形和洋流走向。”

  我们商量了几句,计议已定,便招呼船上的胖子明叔等人,尽快划艇过来接应,但他们在三叉戟号上的行动进展缓慢,一是由于船身已经漏水倾斜,在甲板上走动比较困难,二是除了必要的各种生存装备,还要把底船里的青头货都带上,而且阮黑似乎伤得不轻,可能是臂骨撞折了,胖子给他做了些应急处理,接上断骨用夹扳固定,胖子手底下没轻没重,疼得阮黑接连昏过去两次,多玲正抹着眼泪想找止疼麻醉一类的药品,她自己头上也无自流血不止,而明叔则想把底船的石棺拖上来带走,但终因力薄做罢,只抱着那尾合珠的人鱼,以及装着月光明珠的背包匆匆爬回甲板,被胖子当面撞上,一把将包裹抢将过来,挎在自己肩上。

  我见船上乱做一团,虽是有心相助,但苦于水中群鲨阻隔,难以过去帮忙,只好望水兴叹,盼着三叉戟号沉得再慢一些,也许是头顶上的海水停止灌入,归墟中的水正自渐渐下落,水面上露出的古城废墟更多了,数不清的沉船和石柱、铜人、铜鼎之物的残骸渐渐浮出,远处海平线上更有一片灰蒙蒙的山影显露出来,宛然有座依山而建的古时宫阀,在我们的视线中扰如海市蜃楼一般变幻陆离,忽远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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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海之渊 鲸之腹(上)

随着归墟之中水位的下降,远处一片被淹没的古城废墟露出水面,城池依山而起,几千年的岁月似乎并未将它彻底摧毁,远远看过去,其大体格局依旧保留了下来。城后是一条条黄中带红的烟雾在海平线上飘动,我和Shirley杨在石柱残骸上观望许久,都觉这地下之海离奇诡异,前方去路吉凶难卜。

  我心想被海眼吸进归墟的都是海面建筑物的残骸,绝不会有整座古城都陷进来,除非它本身就是建在这里,便随口对Shirley杨说:“恨天古城怎么会在海眼下边?这地方可真够隐蔽,要是没汉奸带路,可能连鬼子都找不着。”

  Shirley杨秀眉微蹙,望着海面上的古城似是若有所思:“我小时候听一位老船长讲过巨鲸吞没城市的传说,此后古城里的人们就生活在鲸腹里面,可你看归墟中的地形,便似象极了鲸腹,天地造化之奇,真让人难以思量。古书所载,一入归墟,则见海象随阴风聚散,有如舟行鲸葬冥海,舵失迷航,水色茫茫,莫知所措。这一描述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身临其境,其如置身混沌虚无的冥海,也多少与古时地理学者所言有些吻合。”

  听Shirley杨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这里的地形,确实如同在巨鲸的肚腹之中,而海中那片废墟里面,说不定会有古人烛照龟卜的秘密。我一时忘了座船已经损坏,困处茫茫海中的境地,反倒想过去一探究竟,不过我心中也隐隐知道,这么做非常不合时宜。头顶上的地层中有数个大小不均的海眼,阴火中蕴涵的高热,使这些海底的窟窿中产生剧烈深无旋转的热风,犹如地热喷涌,挡住了海水下落。但凝结的海气一旦形成气候,海洞还会再次将大量的海水卷入下面的归墟。我们无法判断这种现象间隔有多久,也许会隔上一两天,也许会有一两个月,总之海洞就如同悬在天上的定时炸弹,一旦使海水漏下,那我们就“人或为鱼鳌”了。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稍事休整,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忽然船上一阵喧哗将我的思绪打断,胖子和明叔等人也在刚才看到了归墟海面上出现的奇观,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明叔又说那装着南珠的背包,是大伙的身家性命,怎能让胖子这号不知轻重高低的粗人拿着?说着伸手要取回来亲自看管,胖子一抬胳膊,做势要抽明叔,吓得明叔不敢再言语了。胖子见自己如此有威信,不禁得意起来,大大喇喇地随手拎着背囊,转身去指挥古猜和多玲,抬上受伤的船老大阮黑,准备弃船上救生艇。

  这时由于归墟之水渐退,船体破损严重的三叉戟号漏水后,搁浅在了一片灰色的巨石浮雕上,一时倒无葬身水底之忧。可船体向侧面倾斜,给船上众人的行动带来许多不便。古猜和多玲两人先将阮黑搬到船下的废墟石板上,然后又协同明叔去拖橡皮救生筏下水,胖子则一趟趟地将各种应急装备搬至船上。

  在搬运一组水肺的时候,胖子刚在石板上落足,可那石壁在海水中浸得久了,上面覆盖了不少造礁生物和喜礁生物,滑溜得紧,他一落脚没能踩稳,便立刻仰面摔倒,挎在肩上的背包盖子被破碎的石橼刮开,里面装的几粒珠子顺势滑落水中,明晃晃得几道精光甚是耀眼。胖子赶紧起身下到水里去捡。

  水中的废墟倒塌堆积得毫无规律,巨石铜像以及沉船形成地间隙,犹如无数道沟繁纵横交错。胖子看附近水面没有鲨鱼游动的迹象,便到没腰深的水里,去摸掉落在一处石头上的南珠。南珠光照百步,亮可灭灯,掉在浅水里倒也不难寻找,可我在远处石柱上看的清楚,只见胖子刚捡到明珠,他身前十余米的地方便水花翻滚,露出一张八仙桌子大小的暗黑色鱼背,鱼脊倒竖如剑,冲着胖子就去了。

  我不知水中出现的是哪种恶鱼,只是急忙大叫胖子小心,水里有东西。在船上地古猜和多玲等人也同时看见了,纷纷大喊:“海怪!海怪!”抄起鱼枪就往水面上一阵攒射,鱼箭落处,对水下恶鱼厚密的皮鳞丝毫不起作用,只是稍稍将来势阻了一阻。胖子见状不妙,握了南珠连滚带爬地从水中蹿回身后废墟。

  水面上黑漆漆地鱼脊游到近处已是晚了半步,忽地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我们见胖子脱险,都松了口气,胖子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在,对自己刚刚面临地危险也不以为意,顺手把南珠塞回背包,他这回学了个乖,将背包上的扣索打成了死结。

  Shirley杨以手拢音,提醒船上的人们不要放松警惕,然后回头问我:“老胡,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水里的海怪是什么?”

  我见她神色凝重,便不敢胡说,刚才距离稍远,那恶鱼又只露出黑漆漆一片背脊,实在是分辨不出它是海中的哪一种恶兽,但瞧它那体型,许不是大号的鲨鱼?可鲨鱼的脊翅又怎么会这么宽大?

  Shirley杨说:“冰海有种逆戟鲸,非常凶猛残忍,不仅能够在水下猎杀灵动的海豚,更可以从海底冲破冰层,吞咬冰面上的人或海豹,南海有种类似的剑脊鲸鲵,体形比逆戟鲸要小,阔口、黑背剑脊、腹呈扁圆,也善于出水伤人,可以直接从海里腾身出水将船上的水手拖进水中,与逆戟鲸是齐名的海中屠夫,素有杀人鲸鲵之称。我看刚刚那恶鱼的脊背,十分象是深水杀人鲸鲵,如果水里存在这种海怪,咱们乘坐在救生艇上就会太过接近水面,非常危险。”

  我们急忙告诉胖子和明叔等人,让他们尽量远离水面,以防鲸鲵出水伤人。胖子等人本已经把救生艇放低,受伤的船老大阮黑也被抬到了艇边,准备搬完了东西就弃船蹬艇,见情况有变,只好再去把伤员抬开,免得离水边距离太近被海怪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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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海之渊 鲸之腹(下)

 明叔和古猜两个,刚踏着倾斜石坡接近躺倒在地的阮黑,就见水波忽起,一条全身漆黑的大鲸鲵破水而出,多半截鱼身落在岸上,一口咬住了阮黑,摇头摆尾之间忽又缩入水中,立刻一屡屡地血水夹杂着白花花的汽泡冒了上来。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事先全无半点征兆。众人惊呼一声,谁也来不及出手相救,眼睁睁看着船老大阮黑被鲸鲵张口咬进水里,就算我们现在跳进水中,舍命以白刃搏击蛟龙之触,也以不及,想那被称为刽子手的剑脊鲸鲵何等凶猛,一口吞人入水,阮黑又不是金身罗汉,此时还焉有命在?

  就在我们稍一愣神的当口,阮黑的徒弟古猜就口衔短刃,赴水去救他师傅,明叔想拉他都没拉住,只把他的衣衫扯了下来。实际上明叔十分爱惜古猜的人才,见他下水送死,顿时急得叫骂:“你个蛋仔疯了,不要命啦!”。这归墟中困着许多鱼龙水族,除了剑脊鲸鲵,更有许多鲨鱼,混杂在水下相争,弱肉强食,比起上面的珊瑚螺旋深迹海域,是更加的凶险万分。

  我在石柱上看得焦急,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好咬了咬牙,对Shirley杨说:“咱们下水救人。”,Shirley杨点头答应:“好!”。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水下的诸多危险,二人抽得潜水刀在水,就要从柱子上跳进水里,对面船上的胖子也抓了鱼枪,都想下水救回古猜。

  我们刚要冒险跳进水里,就见海水翻滚起来,一大团一大团的血水从深处涌起,显然水下正在进行一场生死相拼的恶斗。一股海涌卷起,只见古猜叼着分水刺,用手拖着全身湿淋淋的阮黑,借着水流涌动的力量回到石台上,也不知他如何施为,竟将阮黑从鲸鲵口中夺回。

  我们其余地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虽说蛋民赖以为生是全凭一身水下本领,但葬身恶鱼之腹的灾厄却也难免,从没听说有蛋民当真能与恶鱼正面相搏。古猜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是珊瑚庙岛土著居民。这时见他从水底救回阮黑,实是令人难以置信,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古猜在水底以石砂分水刺割伤了杀人鲸,早就饿红了眼的群鲨,受到血腥的吸引,纷纷过去围咬剑脊鲸鲵,水面混乱如同沸水。我见机不可失,赶紧招呼胖子将救生艇划过来,接我跟Shirley杨去与众人汇合。

  三叉戟号倾斜的船甲板上,古猜和多玲正围着阮黑放声大哭、阮黑被鲸鲵一口咬住了双腿,几乎都快齐根断了去,伤口太大,没办法止血。他气若游丝,眼见这人就是活不成了,等我和胖子等人来到他身边,阮黑忽然把眼睁开,我知他这是回光返照,可能要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于是赶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对他说:“阮老大,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尽量做到。”

  阮黑双眼无神,吃力地张了半天嘴也没吐出半个宇,他只是把视线移向多玲、我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让他放心,我一定帮多玲找到她在法国的亲人。

  Shirley杨也垂下泪来,阮黑等人都是她雇来帮忙的,否则他们师傅三人至今还在岛上打渔采蛋,日子过得虽然艰难贫困,可至少不会送掉性命。

  阮黑用尽力气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地告诉众人,他们蛋民这一辈子,对采蛋之事就如同中了魔,明知道海底有危险,风高浪急,恶鱼吞舟,十采九死,可还是心甘情愿地冒死前往,以前想不明白,这时候好象突然清醒了,归根到底,都是钱闹的。不顶千尺浪,采不得万金蛋,既然上了这条道,是死是活都自己担着,须是怪不得旁人,一旦倒霉赶上了死采,那就是蛋民祖师爷“渔主”不赏这碗饭,只有认命了。

  他在世上一穷二白,除了这两个相依为命地徒弟之外、也没什么过多的牵挂,不过船老大阮黑采蛋半生,却生不逢时,从未采得真青头,他希望他死后能在口中含上一枚“驻颜珠”,这是自古以来蛋民最体面的葬法,走到人生的尽头,舍珠入土,算是最后对自己有个交代,也不枉这些年风里来浪里去出生入死下海采蛋的艰险。

  我听罢心中默默叹息,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南珠,难道蛋民都是这种价值观?人都死了,口中含珠又顶什么用?难道生前未享,却真能死后受用?不过也许是蛋人自古习俗如此,如今阮黑弥留之际,我只有一一尊凛,让他安心上路就是。

  阮黑见我应允,眼睁睁盯着胖子背上的背囊,那里面就是他一生舍命难求的南海明珠,他忽地抬起胳膊,虚空抓了一把,一口气倒不上来,就此撒手西去。

  我问胖子要过一枚精光最盛的明珠,用摸金校尉从墓主口中取珠的手法,顶住阮黑尸身脑后地枕骨,按开颌骨、将驻颜珠塞入嘴里,一扶下巴,又将阮黑的嘴唇牙关合陇。他刚刚去世,尸体尚未发僵,很轻易便纳珠入口。以我们在珊瑚螺旋所采南珠精气之盛,在此时以尸首藏珠,即便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人都尽归黄土,他的尸体也会不僵不化,面目如生,始终保持着现在地样子。

  按照以往的旧历,蛋民若得善终,则不得水葬,在海上将尸身包裹沉入海中水葬的习俗非常普遍,一是因为尸体停在船上不吉利,二是也恐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传播疾病。可是蛋民一生都要面临着葬身鱼腹的凶险,死后如有全尸,大多希望入土为安,我看附近也只有那归虚古城的遗跡里面可以安葬阮黑,便让古猜先帮阮黑换套衣服,擦去身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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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龙獭(上)

古猜和多玲两人年岁不大,阅历有限,朝夕相处的师傅突然身亡,他们都缺了主心骨,显得失魂落魄,流着眼泪手足无措,在我的劝说下才暂收悲声,忙着给阮黑收敛遗体。

  明叔见我把最好的一枚南珠藏入阮黑尸体的口中,似乎有些心疼,绕着地上的尸体转圈度步,可这情形又不便明说,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他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古猜背后:“胡老弟,你看他这蛋仔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我看着古猜蹲在地上整理阮黑遗体,他上身精赤,上衣在刚才入水救人的时候,被明叔扯掉了,露出满身的花绣。这一身花绣五颜六色繁杂精细,皆是大海洋波,海中鱼龙追逐火珠或是潜水遨游海底的复杂纹路,显得大气磅礴,奥妙神奇。南洋地区很流行纹身刺青,可似古猜这种如此精致的全身锦绣却不多见,但我并不知明叔所言是何用意,这个少年能下水搏击鲸鲵,岂是蛋民学徒力所能为之事?

  我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中一凛,便问明叔此话何意?难道古猜有什么地方不对?明叔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看古猜这蛋仔的身世非比寻常,这蛋仔可能是海中之龙……”

  我听得明叔所言,又回头看了看古猜,转念一想,便有些不以为然,古猜即便水下本领过人,敢搏鲸鲵鲛鲨,但他也是血肉之躯的常人,却又如何会是什么海中之龙?龙鳞之族尽是渔民蛋民们口中子虚乌有的传说,难道世上还真有鳞族不成?未免危言耸听得过头了,这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大西洋海底的来客,这一点我当初早就发现了,不过比起当时中国家喻户晓的偶像“麦克·哈克斯”来他可差远了,没有潇洒俊朗的明星相,反倒是黑瘦得象条水泥鳅,但我估计他这种善于潜水的天赋,也差不多和麦克尔一样了,是“一根从大西洋里漂过来的木头”。

  明叔对我跟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我让胖子帮古猜、多玲收拾蛋民阮黑的尸体,然后随明叔走到倾斜地甲板上,踏住船梆,一边盯着四周水面的变化,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他想说什么?

  明叔说:“刚刚确实没有危言耸听,阿猜阿玲这两个蛋仔,他们以前的身世咱们只了解一个大概,阿猜就是海外珊瑚庙岛上的一个孤儿,但你们看他的纹身是不是非常奇怪?我在南洋大风大浪里闯了半世,都没见过有人在水中遇到剑脊鲸鲵,还能毫发无伤地走个来回。以阿叔我的经验来判断,咱们现下身陷海眼,也许古猜能帮咱们的大忙,说不定他懂得辨水色识龙穴的本领。”

  我和Shirley杨互相望了一眼,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说古猜这小子是龙非人。Shirley杨说观水色以识龙居的办法,据说以前搬山道人颇为精通,不过现在早已失传,难道古猜竟然会这种古术?他一向跟着阮黑学徒,采蛋寻蚌的手艺都是得自他师傅,可阮黑似乎也不会这些方技。

  明叔见我们不信,只好详加解释,揭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蛋人往事。明叔对海上的诸般行当所知极详,知道采蛋之人的来龙去脉,摸金校尉和蛋民,虽然同属七十二行,是自古便有的勾当,不过两者最大的不同,便是摸金校尉能够相形度势,有进有退,而蛋民向来是“死采”,以命夺珠,非死不回,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渔主”。

  我们今时今日所说到的“蛋民”和“采蛋”的手艺行规,都是明代才开始形成的,采蛋这一职业正式起源的时期,则远远早于明代,其传统和历史非常的古老。尝闻在秦汉之际,南海水上有龙人,世世代代居于舟上,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在海中来去自如,彪悍绝伦,最善赴水采珠,周身雕有鱼龙花纹,他们以鱼龙鳞属自居,不服王化,不尊王道。

  后来由于生存环境日趋恶劣,不得不受了朝庭的招安,称为“疍人”,专门司职在海中采珠,疍人正是后世蛋民的前身,他们自幼便在周身花绣鱼龙大海之图,赴水时赤身裸体,据说这种纹身的图案唤作“透海阵”,令海底恶鱼见之,常误以为同是水族,便往往不肯加害。疍人体质特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海底采珠捕鱼,使他们的后代眼睛逐渐生出一层细膜,在潜流汹涌的海底,对他们来说就如同走在宽阔平坦的街道上,都和家常便饭一样。

  可因为古代统治阶级对“疍人”的盘剥太酷,加上疍人本身比较野蛮嗜血,天生一身反骨,无论是宰蚌屠鲸、抽龙筋剥鲛皮,还是入龙穴搏鼋鳌,向来都是恬不畏死,所以常常在被官府逼压过紧之时,便挺而走险杀官造反。一代一代下来,降了反,反了又降,毕竟他们人数不多,力量有限,难成什么大事,最后被官府剿杀得几尽绝迹,这支生活在海上的古老民族就逐渐彻底消失了,但皇帝贵族还需要大量明珠,疍人从事的工作,就都由沿海地区的贫苦渔民接替,慢慢形成了现在的“蛋民”。

  蛋民的手艺和行规,都同古时疍人相近,基本上是照猫画虎,俗话说把式把式,全凭架式。蛋民采蛋顶多是照葫芦画瓢,掌个样子,不过古代疍人的绝活,他们大都没能学会,两者之高下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蛋民的生存环境依然残酷恶劣,常常在官兵的严密监视下,头上白刃危悬,不顾海底危险异常,被逼绑上石头沉入水中采蛋,基本上十采九死,也有蛋民不甘缴上以命换回的南珠,在水底以利刃刮蚌,吞珠入腹,暗中藏纳,但回到水面,一旦被识破,就要立遭开膛破腹之厄,当场绑住四肢,剖开肚皮,从肠胃割到肛门,搜肠刮肚后,再弃尸入海喂鱼。蛋民大多是活在最底层贫困无以为生的人,或是刑徒流放之辈,他们就算死的再多,也没人皱一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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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3 19: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龙獭(下)

Shirley杨听到此处,不禁叹息道:“王公贵族们之所以对此物求之无厌,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越是珍稀,越是贵重,就越是能衬托自己的地位、身份和财富,孰不知,南海蛋民皆是以人命换珍宝,把这些用无数生命换来的东西配带在身上,难道就不怕怨魂缠身么?”

  明叔说,那又有什么希奇,皇帝天子就是有这种特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人炼丹,一人升天,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就连那些不走运的倒霉鬼,不是也常安慰自己皇帝轮流做,风水年年换吗?可见,对权和利这两样东西,是凡夫俗子人人都梦寐以求的。

  我心想明叔只要说话兜圈子,就必然有所图,说了半天蛋民采蛋行当的来历,却不知其言下之意究竟何在,龙在古代有许多含义,除了是天子的象征,在风水形家的眼中又是山脉,到了海上又另有名堂,难道先秦时期的疍人会是海中龙族?便对明叔和Shirley杨说,社会上为什么会存在人剥削人的现象?其原因可以参考卢梭写的《论人类不平等现象之起源和基础》,那都是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们该考虑的问题,咱们还是说说疍人之事,古猜一身绣面纹体确是不凡,难道他竟是海上疍人的遗族?

  明叔说他也正是如此猜测,虽然现在海岛上还有许多以采蛋为生的蛋民,他们除了捕鱼采蛋,也做捞青头的勾当,由于其水下经验丰富,依靠原始装备便能进行打捞作业,所以经常受到打捞队的雇佣。可真正的古时疍人,却几乎绝迹几百上千年了,就算还有遗族,恐怕也是寥若晨星,不过据阮黑生前所言,古猜身绣鱼龙海兽,都是得自于他亲生父母,他天生鱼眼,水性出奇,这绝不是一般渔民蛋民所具备的素质,刚才见他入水救人地举动如此迅捷悍勇,岂是常人可为?所以才敢断言他是疍人后裔。

  根据以往的传说,最早在秦汉时代的疍人,蛮居海上,全靠搏击风浪为生,男女皆善采蛋,其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体上遍绣“透海阵”,这种疍人,男子被称为“龙户”,女子称为“獭家”,都是龙王渔主的子孙后代,古猜很可能正是疍人中的“龙户”。

  明叔在海上漂泊半生,可他除了古猜之外,再未见过世上还有其他“龙户”,鱼眼古猜身上的纹绣刺花,就如同是疍人古老的迷咒,纹身的同时可能还在皮肤里下了某种秘药,故此可保得他潜海穿波如履平地,在水下能够不遭海怪所害,但是古猜父母去世较早,这套流传了几千年的“透海阵”纹绣图案,以及疍人不肯外传的秘药针法,就从此彻底失传了,古猜恐怕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名“龙户”了。

  疍人中龙户、獭家之辈最拿手地便是观水色识龙居,或是入龙穴夺龙颌之类奇险无比的勾当,所谓“龙穴、龙居”,都是含颌珠老蚌之代称,其中观水识穴夺丹,赴水剐蚌屠龙,尽是龙户与生俱来的本领,明叔认为这归虚之水乱流奇多,海底可能有更为复杂的水眼与泉诵,盲目周旋,定成死采,若有龙户古猜相助,众人在这里无论是进是退,便都多了几分把握。

  我并不同意明叔的话,古猜纵然真是疍人中的龙户出身,天赋异于常人,可他毕竟才十六岁,不能让他冒无谓的风险,也绝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而且明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将来还要由他引了阿玲和阿猜两人,他们的师傅不在了,明叔希望以后照顾这对孤儿,将来带着他们做些捞青头地勾当,这事我和Shirley杨都不能答应,多玲的亲生父亲是法国军队的一个军官,奠边府战役之后,法军匆匆撤出越南,她全家就此失散,如果由Shirley杨去找这多玲在法国地亲人,也不算什么难事,古猜也可以跟着他师姐一起去法国过安稳日子,何必要跟着老贼明叔在海中到处捞青头冒险。

  我们商量了几句,最终也没答应明叔的请求,见胖子已经用油布裹好了阮黑的尸体,众人就打算趁着水中鲨鱼围攻剑脊鲸鲵的机会,划着救生艇前往归墟古城的遗迹,可这时归墟中的海水近于平稳,水位不再下降,露出海面的废墟沉船多得难以估算,各种年代的船体残骸堆积在水里,不论是长桅巨帆,还是机轮舰艇,只要是遇到海难沉在珊瑚螺旋海域东侧、便无一例外地被海眼吸入归墟,折戟沉沙于此。

  放眼四周,如同进入了沉船地墓场,水下深处,更不知堆积着多少船体残骸和恨天之国的遗迹废墟,水位下降后,搁浅在巨石上地海柳船三叉戟号旁边,赫然显露出一艘白色游轮的船首,看来沉入海中时间不久,并不象其余地沉船那样腐锈不堪,白色的船体在黑绿色的海水中十分显眼,我们在登上救生艇的时候,都注意到了这艘沉船露出水面的船头,看上去好生眼熟,很可能正是我们搜寻的主要目标玛丽仙奴号。

  众人发现了载有秦王照骨镜的沉船,不由得都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要捞秦王照骨镜这件大青头,也许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不过我科眼前的处境是自身难保,说不定海眼还会再次吸入海水或是烧起阴火,水下地形复杂,潜流暗涌遍布,又有鲨鱼出没,想潜水进入沉船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我在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冒险一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归墟”全凭阴火燃烧后凝聚的海气支撑,但看珊瑚螺旋海象反常,恐怕南龙在诲中的这条余脉龙气将尽、这里早晚会被汹涌的海水吞并,等到沉船被岩层压在海底,就用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此时若是犹豫不前,将来肯定要追悔莫及,想到这一层,便咬了咬牙,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拼命克服了,一个字“捞”。

  事不宜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迅速给众人布置任务,我觉得明叔一惯对采蛋事业心怀不满,妄图破坏蛋民们伟大的战略部署,所以他得跟我下水,我走到哪就得把他带到哪。

  明叔一听又要冒险潜水,差点跪地上求饶,这老贼也当真奸滑至极,知道求我和胖子都没用,便去求Shirley杨,让他留下看守阮黑的尸体和青头货,保证万无一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打捞队谁都可以没有,唯独离不开他这位老船长,打捞队绝对不能没有资历够老经验够丰富的海事顾问,既然是顾问是专家,就不应该加入行动组,而是必须留在安全的区域,为行动组提供各种技术情报支援,帮忙制定战术计划。

  Shirley杨心软,见明叔一副可怜相,便对我说:“算了老胡,明叔一把年纪了,就让他留下照顾多玲他们,在这里潜水危险无比,你最需要的是一位海军侦察员,还是我跟你去。”

  我只好同意,还是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一同行动,彼此呼应协同皆有默契,水下情况再怎么复杂,也自能应付,大不了退回来再想办法就是。决定之后我就和胖子去搬装备,准备潜水打捞秦王照骨镜。

  我们正忙着收拾器械,古猜忽然挺身而出,问明叔借了刮蚌的龙弧短刃,他说蛋民除了采蛋就是在海底捞青头,他虽然也是新手,可阮黑已死,他不愿意众人拿他当个不顶用的半大小孩,希望能代替师傅,多少给打捞队帮上一点忙,也好让师傅在天之灵安心。

  我看着他赤裸脊背上那一身古怪的“透海阵”花绣,知道他水性超群,可搏蛟龙之触,这些海里的勾当,纵然是我和胖子等人也比不得他,他既然有胆略肯出手帮忙,对我们来讲、也是个极好的帮手,当即答允、但嘱咐他不要擅自行动,在水下是进是退,由海军侦察员Shirley杨指挥。

  我们四人戴上蛙镜正要入水,Shirley杨忽地想起一件事,潜水前还要再次叮嘱一遍,说是如果真能在玛丽仙奴号中找到“秦王照骨镜”,千万不可以镜背照人面目,否则的话,镜中阴晦侵人,非死即伤,铜镜里很可能封着一个邪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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